大梦归离67

付瑞再次认识卓翼宸时，那股浩然正气、那可靠沉稳的模样，总是容易让人忘了，这个缉妖司统领大人，也才未过二十四岁。

他几乎没有和少年卓翼宸在一起的过往记忆。

但他也知道，这样的人，即便在少年时失去一切后，依然能重新站起来，除了有文潇的相伴，卓翼宸自己的勇气更是可贵。

他之前就觉得这样一本正经的人，绝对经不起二次伤害。

所以付瑞选择性逃避一个不确定的未来，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，以前那个自信昂然的自己已然不复存在。

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那个给他带来难过的人。

“呐。”

卓翼宸抬起头，眼前是一只修复好的玉笛。

顺着玉笛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，再往上就是付瑞的笑。

卓翼宸怔愣接过玉笛。

付瑞接着说：“我变成妖的时候，其实很恐惧，特别恐惧。所以文潇说，以前我是她弟弟，你是我朋友的时候，我真的很惊喜……大概就是，啊，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等我。像这样的，老天奶赐我礼物的惊喜。哪怕这个人，我以前对他很不好，把他当下人一样使唤，跟他吵架，跟他打架……”

“不对。”卓翼宸打断他的话，又着急解释：“文潇总说我死气沉沉的，但你在我就有活力，以前的你总是变着法来哄我。也不是把我当下人使唤，我的祖宅划成了缉妖司，没什么钱了，你只是在照顾我的自尊心，我以前就明白的道理，只是年轻气盛，不愿承认。这是事实，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差。我们关系也并不差，我等你，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，少年时我就把你当成……”

他话说到这，骤然抬头，看到付瑞站在他面前，头顶上飘着雪花，好像站在月光里。

他一时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。

付瑞歪着脑袋笑道：“当成？”

卓翼宸勉强撇开目光，垂下眼帘闷声说：“家人。”

付瑞：“哪怕记不起从前？”

卓翼宸点头很轻地嗯了声。

两人目光在风雪中交汇，凝望，声音戛然而止，就这一次交汇，付瑞脑海里瞬息间闪过这样一个画面——

穿着丧服的男孩坐在雪地里，抱着他那把云光剑，身边再也没有家人的吵闹；过去多年后变得成熟稳重的男子，也等不回一个骗了他的家人。

这人怎么能温柔至此？轻飘飘一句把付瑞当家人，却对于那些年等待过程中，一次次寻找不获的失落，一字不提。

两人都沉默了会，寒风冷冽，庙里的金光消散，想来大妖的戾气也已经被压制住。

付瑞心里估摸着一会大妖和文潇就会出来，又问：“哪怕，我以后还是妖，也把我当家人吗？”

卓翼宸才反应过来他在介意什么，急忙道：“你是妖又如何？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，我喜欢就行，和是不是妖无关。”

“嗡——”

付瑞怔然时跳动的心脏，被眼前毫无征兆地亮起蓝光打乱节奏。

他胸前的挂坠骤然发生震动的闷响，快速闪烁的光芒仿佛在警示什么。

“这怎么了？我也没遇到危险啊，怎么亮起来了？”付瑞捏起缉妖司令牌挂坠看，左右看不出问题，又低头看面前还坐在台阶上的人。

结果，哎……脸红到耳后根了。

“什么情况？”付瑞又问。

“你不是见多识广吗？”卓翼宸站起来，红着脸怒瞪了眼付瑞，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，留下一句：“自己想。”

然后自己走了。

付瑞看着他的背影，呢喃道：“见多识广，也没广到你们冰夷族去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