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海传56

付瑞的话懒懒散散的，一点也严肃不起来，只是在陈述一件在他脑海里复盘过很多遍的细节。

汪藏海却是听得惊心动魄，光是杀这一个就花了他十年光阴来蛰伏，何况还有第二个、第三个，那还要多久才能给蒯家报仇？

付瑞发现他气息混乱，又接着说：“蛇纹铜鱼有三个，其中一个在侯府，另一个在曹公公那，我让庄之行确认过，侯府的库房里，确实有一枚，你应该见过。”

汪藏海回忆起这段时间确实经常能轻松出入库房，他确实见过一枚，但他印象中，被灭门那晚，平津侯拿到手上的铜鱼是有三枚的。

“如果当初仅仅有平津侯一个凶手，那师父为何要从西南面行色匆匆地回来，官府又为何同时默不作声？”

“你倒是说说，你的全身而退之计是什么？”付瑞又绕回原题，“如果仇人真不止一个，你没退成功，那剩下两个怎么办？”

汪藏海低着头没吭声。

付瑞神色缓和了些，盯着他平静漠然的眉眼：“稚奴，别的答不上来，那若是你死了，月奴怎么办？这你总能回答吧？”

“月奴不是有你吗？”汪藏海说。

“可她也等了你十年呢。”付瑞有些无奈，“我终究不是她亲哥哥。”

“而且，既然活着的是你，那这个……”付瑞指了指其中一个没字的牌位，轻声说：“这个应该是替你死的狗剩，你对得起他吗？”

汪藏海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一座座牌位，全是他的师兄，最前面还放着三个没有名字的牌位。

“还有师父和师娘的尸身没找到。”付瑞又说。

汪藏海一时腿软地跪坐在蒲团上，他眼眶通红，声音带着颤抖，“我爹娘被剥皮抽筋，放在侯府的库房里。”

“什么？！”付瑞直觉得耳边仿佛有轰然倒塌的声音。

“所以我控制不住，想尽快杀了他报仇，才没想那么多，只是观风身边有拾雷，月奴身边有你，我只要报了仇，什么噩梦都可以结束了。”

付瑞侧头看他，火光映着他眼里的痛恨和泪水。

付瑞沉默了会，他觉得自己太小瞧了汪藏海内心的痛，设身处地地一想，也才二十的年轻人能蛰伏隐忍至今，承受的痛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。

让亲生儿子看着自己亲生父母的皮囊，这无疑太过残忍。

将平津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。

“我……抱歉。”付瑞皱着眉低声说。

汪藏海抬起头看向他。

付瑞跟着他一起坐在蒲团上，“平时我就喜欢坐在这冷静，反思。我今天也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，我刚竟想用月奴，让你稍微放一下仇恨，再冷静一点。”

“说实话，月奴要不是为了照顾我，她的怨恨也不会小。”

“而我还想拖住你，实在狂妄。”

汪藏海有些意外，他没想到付瑞会这么说。

付瑞低头沉思了一会，嘴角弯起一道极浅的弧度，“月奴曾跟我说，师父师娘比起让我们报仇，更希望我们活下去。”

汪藏海浑身一震，脑海里闪过他爹临死前，用唇语跟他说的话——活、下、去。

付瑞轻声跟他商量：“所以，咱们以活下去为最后目标，谨慎、冷静地把仇报了。以后再辞官，去一处清静的地方住下来，和月奴，观风，拾雷，你我，一起过往后余生，可以吗？”